第八百二十九章 各存心机-《国潮1980》
第(2/3)页
尤其红印花和那对联的大一片红,可以说都是难得一见的珍邮,能见到都是运气,就别说买下来了。
若不如此,贺军也是不肯放手的。
这一点他们彼此心里都明白,所以真正划算与否也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了。
事实上,交易刚一完成,贺军的秘书,也就是那个今天负责敲门请人的姑娘——谢玲,就替自己的老板心疼上了。
“老板,最后的三千版咱们真的需要吗?你为什么把那么珍贵的邮票换给他啊?那些邮票咱们可得之不易啊。当初你不是说过的吗?这么好的邮票要急了,全国的市场都找不到一枚。这以后万一要买不回来,可怎么……”
然而不同于谢玲的计较,贺军站在落地窗前,遥望蓝天,却显得心胸开阔,豪气冲天。
“此一时彼一时。你好好想想,我今天的一切是怎么来的?不就是通过买卖套利来实现的嘛。我要是跟个守着银冬瓜的土财主似的,舍不得买也舍不得卖,能有今天这么样的身家?”
“当然了,好的邮票的确不怕压仓,越压越涨,可被动等待却不如主动出击。终归没有我们人为去操纵市场获利更快。”
“你再想想,在我刚决定要坐庄,炒鼠年邮票的时候,有谁会认为能到今天的高价?可结果怎么样,短短两年,就涨了二十五倍啊。这就是人为干预的威力啊。”
“你再看那些我只是买来压仓的邮票,涨是涨,这两年翻个两三倍也就到头了,哪怕是猴票,市场公认的最佳品种,也就五六倍嘛。这就是差距。”
“你放心吧,等我们再推一拨鼠年生肖票的价格,好好把这一票做完,我们手里就会有几百万的资金。到时候只要有钱,肯出高价,还怕买不到好邮票嘛?现如今买邮票的人,有几个是真真正正集邮的?”
“何况我们贺家的为庄之道是三个字——圈、养、杀。笃定了邮票有涨就有跌,特别是价格高到一定程度后,资金一跟不上,必有大跌。那可就是此消彼长了。”
“你不妨想象一下,如果我们手握重金对那些输的只剩底裤的人随意屠戮。那又是一种什么光景。也许几个月后,现如今值两千五的一套大龙,一千五百块就能买到呢。梅兰芳小型张,我卖出去是三百块,也许再买回来就是一百五了。我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贺军慷慨激昂的一番演讲折服了谢玲。
她不但觉得贺军气概非凡,甚至为此鼓起掌来。
“老板,你说的太好了。我明白了,邮票市场上除了我们,是没有几个人闻到彻骨严寒的味道的。而人逼急了的话,也是不会太在乎价钱的。只要我们抢在别人前放货,再等着行情大跌出手买进,就等于里外里赚两道手。这才是坐庄的真正好处。”
只是佩服过后,倒也不无顾虑。
谢玲又想了一下,还是没忘了好意提醒贺军。
“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些京城人不是一般人。他们既然在想办法抛货,会不会也是京城的庄家?和咱们一样,专炒老鼠的。那样的话,我们是不是也该加速退场了?沪海的邮票价钱不时受京城影响吗?何况素昧平生,我总觉得不好相信他们。我听我姑父说过,表面上看,北方人好像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方宴客、大声说话,显得豪爽大气。而且嘴巴又甜,那股子亲热劲,每每令咱们南方人汗颜。尤其京城人一喝得高兴时,就会说‘您的事就是我的事’。可等一转身,或酒醒后,形同陌人,给你一句‘因为我从不把自己的事当回事’。
所以万一我们把沪海的行情做上去了,过几天他们食言而肥,再回来可怎么办?”
然而贺军倒是没有太多的担心。
“稳住了,不用急。沪海是沪海,京城是京城。玲玲啊,你可能不了解。京城那个地方规矩多,官僚习气重,办事情很死板的,钞票远不如人情好使。我去过几次京城的邮市,那里的人有时候傻得可爱。就因为受听几句好话,就肯白白让利给你。有时候呢,又傻得可怜。大把的钞票放在面前,很多人居然不敢拿的。”
“你也一定不会相信,京城人看不到钱的时候,什么大话都敢说。但一见钱就反而变得胆小,最多也只肯吃点喝点,收一点微不足道礼物。你说可笑不可笑?这样的地方,毁就毁在有全国人民来供养上了。专养手拙于口的懒蛋。谁还会勤劳?”
“所以京城,顶多只能做做政治中心,做做文化中心,跟经济是一定搭不上边际的。要不是因为是首都,要不是占着邮票发行权的便利,京城那些外行构成的市场,怎么可能影响沪海邮市的价钱?这一次,我就要反过来,让沪海的老鼠闹一闹,影响影响京城市场。”
“至于这几个京城人你更不用发愁,他们虽然未必守信。可这天下间炒邮票的大户就是再多,也不会有比我的身家更大的了吧?他们可是带来了两万版呢,差一点就追上我吃掉的货了。你看,不但他们当初在沪海买的几千版都卖掉了,这次还多卖掉一万多版。这些货是哪儿来的?不用多想也知道,一定就是京城喽。谁要说他们手里还有余货,我是不信的。而他们的货既然已经都在沪海消化掉了,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谢玲被贺军成功安抚,甚至忍不住笑话起来。
“也是。京城人又怎么了?论炒邮票怎么能和我们比?一样是‘虾吾宁’(乡下人)。老板,你说我们把鼠票再炒上去一拨后,要不要也把一些邮票销回京城去,好好气气那些京城人。”
贺军则继续说道。
“你这话可真是孩子气,还卖回京城去?我不是刚说过吗,京城就不是做生意的地方。要我来分析啊,那些京城人怕也是可怜虫。大概正是京城行政命令管得太不自由了,他们在京城实在出不去那么多的货,才会舍近求远来咱们沪海。”
“所以我认为啊,京城人做生意,也带着京城那个城市的特色。大而不当,比例失调,什么都是四四方方的,就是不会拐弯。你看,几句话就被我唬住了,连广东都不敢去了,白白舍掉了这么多的利,便宜我们了。可这些货呢,对咱们来说,弄到花城就能立刻翻个跟头。讲做生意,还得是咱们南方人。”
“哎,说到这个,差点就忘了。玲玲,你快去找锦江饭店的邱经理给订机票。我安排一下,争取后天,我们就去花城。我们的资金不够了,得先去异地凑一些,卖几千版老鼠出去。才好继续炒高嘛。还有,你今天表现不错啊,一会儿楼下的皮尔卡顿,我奖励你一身新衣服。”
于是谢玲高兴的应了,花蝴蝶一样的出去了。
非常有意思的是,几乎与此同时,宁卫民一伙也在琢磨着他们自己的生意路数。
并对沪海的城市之风,一样多有怨言。
“今天有回京城的票吧?订好票没有,订好了我们赶紧走……”
宁卫民在房间里边收拾着行礼,边询问打电话订票的罗广亮。
由于一百万的资金太多了,他正和小陶一起忙着把贺军留给他们钞票塞进他们自己带来的两个大皮箱里。
这样一来,许多东西就都带不走了,宁卫民统统扔在了床上,全不打算要了。
“宁哥,咱干嘛这么急着走啊?邮票不都出手了吗?又不用再去广东了,回京还着什么急?您还真怕了他们啊。不是我说啊,沪海人,耍胳膊根不行。别看他们人多势众,可那几个绑一起还不够我一个人打的呢。您别忘了,这的大小伙子连一个整馒头都吃不了,也就‘布锅抹兜’(半个馒头),饭量还不如咱们京城女的呢。我们院儿一叫英子的丫头才十岁,一顿饭还得吃一个半馒头呢。”
第(2/3)页